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农村男孩的童年是泥土里滚出来的泥鳅,滑溜溜的,妈妈说捉不住我,五岁半那年,我便背起个花布包飞进了学校。  
 
老师三十来岁,两个孩子,丈夫在外地,只记得我上二年级时回来过一次,没两天就走了。老师很喜欢笑,可我并不喜欢她的笑,美是很美,不过这时她额头上的两道皱纹便横了出来,叫我想起妈妈死时额头上的皱纹。她的刘海挺长,齐齐的,可以盖住整块额头,只可惜常常用一只红发夹别在头上了。  
 
我开始恨起那只红发夹来。  
 
“老师,妈妈没有皱纹。”我最喜欢坐在妈妈怀里,用两只藕节般小轻轻地揉她的额头,妈妈说这样做皱纹是长不出来的。  
 
“真的,没有好看吗?”老师亲切地笑了,我急忙转开我的眼睛。  
 
“我帮你揉揉,保证没有了。”我真的在老师宽高的额头上揉起来。  
 
  “没有了吧!”老师又和蔼地笑了笑。  
 
  我摔摔酸胀酸胀的小,不满意地点了点头。  
 
  老师的皱纹终归没能揉平。我仍然不喜欢老师的笑。  
 
  那天上学,我去得格外早,教室门锁着,我独自来到老师屋前。门敞开着,老师不在。当我正准备离去时,突然看见了老师那只红发夹,静卧在桌上,迎着窗口挤进来的阳光,一闪一闪地对我眨着眼。  
 
  长长的刘海。亲亲的微笑。额头的皱纹。酸胀的小手。我来不及细想,蹑脚蹑手地走过去,一把抓起那只红发夹,胸口像塞了个兔子似的飞快地逃走了。  
 
  这天,老师例外地没有别红发夹来上课,长长的刘海自由自在地散开在她额头上,以至于笑起来,平时略微发黑的脸也增添了许多的光泽。我觉得老师好美好美,但我又不敢多看她几眼,生怕她的眼光一下子揭穿了我的衣袋,搜到里面的红发夹,又别在头上,那不知要我又伤心到什么时候呢?  
 
  下课,我来到一个不被人注意的墙角旁,掏出那只红发夹,慎重地放到地上,默默地看了好久好久。倏地,我的双脚像发疯一样跺去,直到红发夹碎成零零星星的。我捧起一撮泥土盖住,又不放心地用脚压紧,才偷偷地溜回了教室。  
 
  渐渐的,我悔起来,心里老想着老师丢了红发夹后一定找了许久,一定很伤心,说不定暗地里还哭过。这时,我最害伯老师上课时开始用手去捋那排刘海,于是额头上的两道皱纹便像两条鞭子飞舞着向我抽来,抽得我的心痒痛痒痛的,怪不是滋味。  
 
  集到了十个牙膏皮,在小店里换了三角钱。我买了只新发夹,悄悄还给老师。  
 
  那个星期天,太阳照得人暖舒舒的。我小跑到十多里远的小镇上精心选挑了一只新新的红发夹,用一张没写过字的纸包好,连忙赶回学校。我知道老师星期天要去小镇买米打油什么的,趁着无人,踮着双脚将红发夹从窗口放了进去。  
 
  令我奇怪的是:老师没有别上那只新新的红发夹,一直没别,不知是没有看到,还是认为不别更好些。只是她很少用手去捋额前的那排刘海了。  
 
  后来,转学走了,再没有机会见到老师,也不知道她终于别了那只新新的红发夹没有?!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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